一条河,分界湘川黔,
一只船,连接两座城。
一本书,扬名海内外,
一个人,游弋昏眼前。
清明雨舒缓、细润,虽然于行程有些不便,但也给走边城、寻茶峒凭添了一份诗意,一份温情。
辗转吉首、花垣,终于站在了边城大道的青石板上。望着那颓败的土墙、沉闷的黑瓦、烟色的吊脚楼,心头飘过一丝酸楚。但放眼静静流淌的一溪绿水,汹涌的温软就又盈满心间。
“由四川过湖南去,靠东有条官路。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一个地方名为“茶峒”的小山城时,有一条小溪,溪边有座白色的小塔,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。这人家只有一个老人,一个女孩子,一只黄狗。”......
忘情于沈从文《边城》对茶峒的描述,我多次游走凤凰古城,在吊脚楼间穿越,在沱江岸边流连,任由思维混乱,执拗地找寻着小说中的景和物。及至知道凤凰并不是沈从文笔下的边城,那种失落,把心掏得空荡荡的,继而又演化成一种纠结,无以言表,难以排遣。于是,茶峒这个湘川黔交界处的边城,就不可避免地驻留心间,常常萦绕眼前,甚或魂绕梦牵。
“拉拉渡”还在,不过换了地方。吊脚楼也有,只是那脚再也伸不到水中。小溪依然,但洪茶两镇上下拦水修坝,河床裸露,垃圾四散,满眼破败。翠翠,由山脚船头移到了河心的人工岛上,通身惨白,遗世孤立,了无生趣。仅存的几条老街,也因自来水管网大修,开膛破肚,一片狼藉。好则,细雨霏霏,滋润着青枝绿叶,春意融融;游人不多,三五迤逦徐行,闲适而温馨。我也厕身其间,在古屋前驻足,在老街上流连。商铺也多,但经营的多是乡亲们生产生活的日常器物,乡民在木门里出入,依然古朴。坐“拉拉渡”往来了几次,仍意犹未尽,那洪安老街也上下了几趟,还兴致盎然。特别是茶师旧址,现在的花垣三中,遗存的校园依然够大,老旧建筑点缀其间,别有韵致。校园是沿山势依次攀升的,每次攀升,就有老建筑映入眼帘。这些建筑除教学楼外,还有图书馆、学生食堂、澡堂、音乐教室等,它们在雨中静静矗立,似乎在向上苍述说着历史变迁和世事沧桑。
入夜,茶峒河边漆黑一片,仅有的几点亮光在远处幽幽闪烁。河街寂静如荒野,春雨淅淅沥沥,竟十分清晰。偶尔有人夜游,从窗下传来的说话声悠远绵长,恍若隔世。坐在客栈的电脑前,调出凌子风的电影《边城》,捧一杯热茶慢慢品赏。清溪之上的拉拉渡,船上的爷爷、翠翠和黄狗,河里抓鸭子的二老......眼前的镜像始则清晰继而模糊,竟一幕幕窜到窗外,在那浩瀚的夜色中,飘浮,游荡。
早已过了“文艺”的年龄,不追星,也不再是文学青年,可为什么屡屡陷入文学作品的情节中不能自拔?十分明白小说是文学样式,人物、情节、环境可以想象和推理,没有虚构,就没有小说,可为什么要在现实的茶峒,对号入座找寻小说《边城》里的景物?这种思维错位,是神经质,还是人性使然?
百思不得其解。
但冥冥之中,也有这样一些理解:其一,高于生活的艺术,对生活之源的解读形成了与读者的某种契合,这种契合魅力无穷,引人入胜。其二,在现实中生活久了,渴望“出世”,寻求解脱,设法躲避,而文艺作品就有这种救助功能,它帮我们遁入桃源,乐不思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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