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帖:不再重新上传照片,请大家指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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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走了,但你依然美丽……
山东胜利油田摄影人赴地震灾区半年祭行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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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地震发生到现在,已经一周年了,日历已经翻过多难兴邦的2008,但地震将永远铭记在中华的史册;从封闭北川的铁门在我身后关闭到现在,也已经过去了180多个日夜,但不知哪个夜晚,我就会梦回那里,我的心依然在那里,最痛苦的是:至今执笔仍然无法描述心里的感觉。只有翻开那些照片,我的心仿佛又紧紧地贴在了那里:有人说那里是死城,但我每每看到遇难者的照片,我感觉他们仍然鲜活着,就好比如果大难没有发生,我到那里,他们都可能对我微笑,我会和他们聊天,住在他们身边……
想到他们,我不禁还要翻开多达1万多张的照片。我和村庄老师进入封闭区,拍到第一张远望到北川县城照片的时间是2008年11月18日11点18分,车辆开进了泰安武警把守的北川地震遗址大门:一个铁门,门外,路边是成堆的砖、水泥,重建在进行,路边那吊着几扇猪肉的小摊告诉我们:生活还要继续,门里就是静静的北川城。
这道铁门,就象是生与死的界限,唯一的过度是门外几百米外那埋葬了一千多师生的北川中学,这里依然是一片瓦砾,学生们遗留下来的衣服碎片在风中飘摇,几件很新的毛衣和厚的裤子整齐在放在那里:孩子,天冷了,多穿点,走好。边上,有苹果等组成的祭品。同行的人讲:北川中学复课的第一天,好几个班撤去了编制,但见新书包,不见旧时友,同学们抱头痛哭,久久不愿分开……
铁门在我们的车进入后马上关上,武警如同大庙门口叱咤的塑像。回转头再往车前看:和大门外边截然不同的是,这里的路上没有新砖,到处是巨石,有的大概有两三个火车厢合起来那么大,拌着红色的泥土,更多更大的石头的盘踞在路面上,它们是杀人的凶手,下面也许就有亡者的遗骸。
随着同行的北川人的手指,我看到了曾经高悬于天的唐家山堰塞湖,水早已经没有了,只留下了青色的碎石,地震就是巨大的碎石机,高大的山梁变成了巨型的石子加工厂,拌着9.24的暴雨,它制造的洪水一般的石子倾泻而下,终于让那里依然掩埋在废墟里的死者入土为安……
在一块之字路转过的高地上,可以把整个北川尽收,曾经看过遭难之前美丽的北川原照,但无法相信,在四周全是滑坡痕迹的山体包围下,现在的北川,已经成了尸骸,但我不感觉可怕,只有寂静和肃穆。
如果看不到标线,恐怕不知道这是公路,厚实的水泥路面在那一瞬变得象饼干一样单薄,折成几片高高拱起,车辆艰难前行,我不想再坐车,想静静地走近这座无声的山城,原来贯穿全城的湔河现在只剩下几缕混浊的溪流,只听到我们的脚步和流水声。
一座爆裂一样变形的楼体在阴云下安静地插在碎石中,象一个汉子,虽然死了,但挣扎着没有倒下,折断的楼板就象被撕去臂膀后留下的骨茬,灰色的溪水从边上流淌。
原先高大的县政府门楼被泥石流淤积的只留下一个顶,只有五星红旗在飘扬,倒地的房梁下压着一只停摆的钟表,指针停在那个可怕的时间:两点二十八分。
所有运动都停在了那一瞬间,修理当中的自行车不动了,一台农用车终于没能脱逃噩运,头被倒下的房梁压扁,一辆轿车高高地骑在一辆摩托上,中间还露着一只人力车的座子,远处,正在建设的脚手架和吊车都静静地伫立。
沿着山边的路缓缓前行,路牌早已无从寻找,同行的北川人讲了那可怕的瞬间:“当地震到来时,和朋友正在一个位置较高的公园里喝茶,突然间,地面摇晃得非常厉害,我站立不稳,倒在地上。等我站起来,发现县城周围的山体汹涌而下,她眼睁睁地看着北川县城老城区在眼皮下很快消失,腾起的灰尘让整个河谷陷入一片昏天黑地……”这一条路是遭受飞石袭击最严重的地方,鲜血与肢体和哀号声布满了路面……
菜市场的大门,也是伤亡最大的地方之一,现在,只剩下双翼一样展开的不锈钢穹顶,挣扎着露出地面,曾经呼喊着求救的亡灵已经被黄土和沙石掩埋。红顶的是汽车站,当时,人们正准备远行或刚刚赶回家乡,可如今,只能看到杂木碎石高高地堆积……
一只电脑椅斜着蹲在路上,它的主人曾坐在上面了解着山外面的世界,而如今……
一只白色的皮质沙发居然高高挂在一座未完工的楼顶,主人曾坐在上面享受着茶香,而如今……
一只只剩三条腿的茶几竖在地上,朋友曾经围着它谈天说地,而如今……
一只很新的足球安静地放在窗台下,由于大量沙石的淤积,这已经是三楼的窗口了,可能这是一位父亲奖给考了好成绩的孩子的礼物,孩子却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玩耍,如果没有这场灾难,当足球落下的那一瞬间,孩子们会疯拥过来拼抢的,本属于这只球的欢乐已经随着孩子们飞到了天际。
曲山小学的指示牌歪斜着指着路边,钻过两栋看着随时都要倒下的楼房,学校呢?楼倒了,人没了,一条横幅象刀一样扎进我眼中,而且至今无法从我心中拔出,上面写着:“训儿,你永远活在爸爸妈妈的心中……”我看到村庄老师放下了相机,捂住了眼。
在合葬万余名遇难者遗体的地方,活下来的北川人和已经远去了那个世界的家人、朋友慢慢说话,“老张哥,今天多给你带些钱,到了那边好好耍,啊,打牌,喝酒,啊,你人老实,到了那边,也找两个小姐好好耍,啊……”你会笑吗,我只感觉我的泪水再也无法抵制。
一只电脑椅斜着蹲在路上,它的主人曾坐在上面了解着山外面的世界,而如今……
一个白色的皮质沙发居然高高挂在一座未完工的楼顶,主人曾坐在上面享受着茶香,而如今……
一件只剩三条腿的茶几竖在地上,朋友曾经围着它谈天说地,而如今……
一座白色的楼,墙面上绘着美丽的羊头,幸运的是,她没有粉碎,但拦腰扭断,转过去看,居然只剩下了这堵墙,主体已经“瘫”塌,震落的碎片那些象泥土一样瘫成了一堆,如果你是我的家,而且我能幸运地活下来,我会抚摸着你哭的,我会对你说:
“我的家,你没有倒下。”
我想起了一位记者当初在抗震一线描述的一幕,一位女孩被非常沉重的水泥板压住了下半身,只有上半身才能动弹,在等待救援的时候,女孩发现照相机镜头对准了她。她忽然慢慢地说:“大哥,请你把我拍得美丽一些。”没有人知道当时这个女孩还能坚持多久,也不知道现在她的死生。或许,这可能就是这个女孩对这个世界的遗言。
北川,再次遥望山谷中的你,我只想说:
你死了,但你依然美丽。
一步步走出北川,开裂的路面,一棵翠绿的嫩芽正从裂缝里长出。
北川,你的新生就在今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