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铺子——看,当时的月亮
住在古镇西街的,它前身是当年著名的大型粮油货栈之一——“荣光店”。
据说,荣光店的创始人王佩衍的父亲是道光年间人。他初到碛口买地时,看到位于黄河边上的房基还是一片乱山石坡,而原主要价五百两银子,王父嫌贵没买。几天后,他又有心要买,卖家要价涨到八百两,他犹犹豫豫没舍得掏银子。后来,他在包头做买卖的长子佩衍回来,一下就相中了这块房基,立即掏钱一千二百两买下。荣光店因为靠近黄河码头,且王家经营有道,生意十分兴隆。到咸丰年间时,王家资产已经坐拥白银30万两,水地上千亩。
荣光店的生意越做越大,原来的场院已早见逼仄。于是,它就在紧靠着山崖的宅院背后,一层又一层地往上凿崖建窑,层层向上,共有5层,很是壮观。
荣光店的二楼还有一个三开间的木构楼台,其匾曰:“望河楼”。顾名思义,人在楼间,河山美景码头栈桥一览无遗。尤其是当傍晚的夕阳映红了黄河之水,染红了青黛之山,你可以凭栏赏景品茗,也可以吟诗诵词谈心,煞是风流惬意。只是,当年的货栈老板坐在“望河楼”里,可绝非为了单单休闲,更紧要的是,可以方便监视他的伙计们有无偷懒。
而西街的大货栈则都是些大四合院,上下两层的,有的还是前后两进,临街设有店面。像荣光店那样,为了满足日增货物吞吐之需,院子后部不得不再三向山坡上层层扩充发展的不在少数。各商号大院为了交通方便,同时有利于泄洪,便在大货栈之间修建了十三条垂直排列的小山巷,都在靠山的一侧,通向街后腹地。小巷的左右通道一般都可通达多家货栈。巷与巷连,院与院通,是碛口建筑的一大经典。
碛口古巷大都有巷门,有的是木构的,有的是石质拱券,在其上再造一个木构小轩,刚柔并济,古雅得体。从巷口往里望去,深幽神秘感油然而生。当然成为一个烧胶卷的经典去处。
沿着百川巷拾级而上。古巷路面,由石板铺就。坡度不小,走长些,便感吃力。我喘息间,又不禁想起,当年那些码头工为了生活,为了家人,背着少则100斤、多则200多斤的货物,是怎样移挪着沉重的步履?虽然未把巷道的石板踏穿,但也在坚硬的石板路上生生磨踏出深深的凹凹的印记。我蹲下身,复杂而虔诚地将这些印记留影。
几个孩子嬉闹着从古巷深处一路跑了下来,撒下一巷子的童真欢笑。我停步,望着这几个可爱的孩子出神:他们当中谁的前辈,就是当年在碛口呼风唤雨叱咤商海的大家富贾呢?他们是否知道,碛口的未来是属于他们的?他们是否以为,古镇在大都市面前已黯然失色?他们果真要离开古镇,踏上寻梦淘金都市路?是啊,此消彼长,周而复始。明天永远属于未来;世界永远属于后生。生命如此代代相传,那么,古镇呢?
继续往上,走到巷头,右拐,便是当时碛口最大的油店之一,天聚隆。民国年间,碛口共有油店36家,麻油是当年碛口转运货物中的大宗,每天要卸几万斤。有民谣说:黄河码头上常常是油篓堆积如山,正如民谣所云:“碛口街里尽是油,油篓对成七层楼。白天黑夜拉不尽,三天不拉满街流”。那时点油灯要用麻油,碛口不发油,汾州人连灯都点不上。“碛口三天不发油,汾州满城黑黢黢”,正是当时的真实写照。
跨过门槛,进得院子。这个兴建于乾隆年间的大油店,院子虽大,毕竟抗不住今日人口的膨胀,散乱拥挤。倒是大门上,明柱上、窗台上,墙角上,那些粘着一层厚厚的黑疤,吸引了我的眼球。当地人说,这就是当年搬运工搬运油篓后,总是顺手把油乎乎的双手在那些地方擦一擦抹一抹,成年累月,就凝结成了一层厚厚坚硬的油皮,最厚的地方竟有五、六毫米呐!
我手中的镜头已下意识地聚焦了这些块块点点的油斑。虽是阴天,光线漫射,但取景框里却仍然很清晰现出它们的厚度质感,以及带来视觉冲击。不,该说是心灵的冲击。
出院时,瞥见几只破旧油篓,蓬头垢面地蜷缩在暗暗的墙角,很不起眼。难怪刚才进来时没看到。对了,就是这些油篓,就是那些搬运工,造就了那些黑乎乎硬邦邦的无言的“油化石”。它们是沧桑岁月的记录者,也是当时碛口繁荣昌盛的见证人啊。那好吧,我今天也给你们拍一张“全家福”吧。来凭吊过去曾有的一切……
人们在沉默中可以找到真正的大话语?
出了天聚隆院门,见对面有一用石块儿围垒而成的五谷轮回之处,这也算是碛口古镇的遗风,也是经典风景之一。有趣儿的是,在入口处贴了一张纸片,应是指引牌。上有一个醒目的彩色心形,像丘比特射中的那颗心。在阴沉沉的天气下,在沉甸甸的心情时,在单色的墙体上,它愈发让人眼睛一亮,心情一振。你瞧瞧,人家古镇人就是好,连厕所指引牌都这样温馨。免得城里外乡人在内急时找不到北,憋得团团转。我连忙举起相机,用长焦拉近,想把那上面“爱心”两字突出,以表达我对古镇人的感激和敬意。猛然见,“爱心”旁又有两铅笔字现身:“收费”。哈哈哈,我不禁笑出了声。那字分明透着一股稚嫩孩童之气。
有意思!其实,一张“厕所收费”的小小招贴实属平常的不能再平常,普通的不能再普通,熟视不能再熟识,如果在都市。然而,在民风如此纯朴,在生活如此闲逸,在知足如此常乐的古镇,却如此扎眼醒目。
我想,古镇大力开发旅游,蜂拥而入的大量游客,不可避免地带着都市经济市场的浓浓味道,并“污染”了原本平静的古镇中的平和古镇人?都市市场经济之风强势促使原本相对闭塞的农耕文化转而进步?或许,压根儿就是人性使然?不管多么安逸的地儿,多么悠闲的人,奉“知足常乐”又是多么经典圭臬,一旦遇上历史机遇,大概都会争前恐后蜂拥而上甩开膀子奋勇向前的吧?想想,碛口昨天——今天走出的“沉寂——繁荣——沉寂”之路,便心知肚明了吧?
其实,随遇而安,知足常乐,温饱既福等生活理念的形成,大概里面搀和着相当比例的宿命色彩,一种不得不臣服于大自然的敬畏无助无奈。而路不拾遗,夜不闭户,大概也是跟闭塞与贫穷、相对落后的农耕文化脱不得干系。
忽然,一个人急速闪进,解裤蹲下。见此状,我连忙收起相机,免生误会。当我转天再去,那张曾让我寻思半天的“收费招贴”已然不知去向。呵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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