摄影范谈（十五）我们镜头里的时光

　　圣诞节在西方起初是个宗教节日，这百年里渐渐地被世俗化了，几乎演变成一个像春节一样举家团圆的节日。今年的圣诞之晨我在思考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：我们在节日中享受什么？是满桌的佳肴？还是遍地的礼物？坐在沙发上一家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聊天边看电视，我突然心中一动：我们是在享受时光。今年的圣诞与往年不同，与将来的圣诞也是不同，时光似流水，过去了就不会重返。而时光里载着人生所有的故事和所有的情感。

　　我们拍摄的不就是故事和情感吗？常常有摄影朋友问：这山该怎么拍？这水该怎么拍？这鸟又该怎么拍？我却要说，此山非山，此水非水，此鸟也非鸟。我们不是在拍摄景物，而是在拍摄时光，摄影的首先考虑也应该是时光。按下快门之前就必须问一问自己几个非常简单的问题：

1. 如果你明年再来景色会不会完全相同？

　　如果答案是肯定的，那就是四光圈云漫老师常说的鸡肋片。何为鸡肋？当年曹操拿着它看起来有嚼头，舍不得扔，可真的啃起来却尽是骨头，纠结。你就省点劲，别纠结了，不仅现在网上有比你拍得好的作品，而且你的重孙子将来足不出户便可以在此地点"拍"出一张更好的作品。

　　银河虽然浩瀚，但是到你重孙子的重孙子那一代还是不会变化；山川虽然俊秀，再过千年还是依然如故。画面里一定要有不可重复的元素：不可重复的光色，不可重复的气候，不可重复的生物，并由此而产生不可重复的瞬间。独特的作品是不可重复的作品。仅仅靠巧妙的构图只能让你的作品具有短暂的独特性，唯有时光不可重复。

2. 在这之前的时光里有人这么拍过吗？

　　山是死的，人却是活的。尽管那景物千万年不变，拍之前总要想一想有没有人像你这样拍过。如果没人这么拍过，哪怕是路边的一堆垃圾，你也能拍出个杰作。如果在你之前有一万人这么拍过了，人间仙境也会被你拍成垃圾。还是多去琢磨怎么拍得与众不同吧。即使参加个摄影团，也千万别跟别人扎堆。霞浦虽美，你再扎堆去拍我敢保证那都是垃圾；驼铃虽清，你再去沙漠里按快门十有八九是多此一举。倒不如放下相机，去享受这大好时光。

　　教你几个简单招数：别人站着拍，你偏要趴着拍；等别人都趴下了，你就要想法子上天拍；别人用高速，你就用慢门；别人用广角，你偏用长焦；别人都拍横幅，你就拍竖幅；别人三分构图，你偏偏居中构图。

　　要去研究你老师的作品精彩之处，千万别去按图索骥，更不要问老师这场景该如何去构图，教会了你也是个人云亦云的学生，才学到的三脚猫武功就已经全废了。

3. 你记录的时光值得保留吗？

　　如果你去车里打个盹，你面前那只成年的鸟是不是还会在那儿？如果还在，干脆回家睡觉去吧，那是只呆鸟。尽管你把它的每根羽毛都拍得清清楚楚，尽管它的姿势时不时稍有不同，它还是只呆鸟。失去自由意识的鸟不会有精气神。

　　山是千万年不变，那我就去拍人。人人不一样，都是不可重复作品。于是蹲在村头见一个拍一张，张张不同的人，可是张张又都相似；或者去找个模特，让她扭扭捏捏地故作姿态，张张不同，张张都是鸡肋“大片”。

　　时光总是在流，不是每段时光都值得保留。拍人要拍出人的灵魂，拍景要拍出景的独特，拍鸟要拍出鸟的精彩，值得保留的时光是独特的时光。

　　呆鸟也会飞呀，那只是只会飞的呆鸟而已。更有甚者，抓只鸟放在棚子里，几十个比鸟还呆的摄影师能把个鸟给拍活了？不要用“野生动物资源缺乏”来做借口。找不到野生动物，这大千世界里能不能拍一些别处没有的东东？本来稀少的野生动物，都被一帮“野生动物摄影师”抓来当家禽了，哪去再去找野生的？摄影是为了拍摄时光，但是更重要的是给我们的后人留下更美好的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