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让-弗朗索瓦·赫奇耶(Jean- Francois Rauzier)的作品最简单也是最有说服力的介绍往往只有一句话:“借助电脑技术,他的每张图片都是由几百张到几千张特写照片拼接而成的。”从网络上找到的图片看来,大多数像是安德烈亚斯·古尔斯基式的迭代形式照片与一些著名建筑的混合,弥漫着电影《盗梦空间》式的科幻氛围。只有走进北京798艺术区巴黎·北京画廊“超维摄影”的展览现场,看到墙上的大幅照片之后,这些“数字奇观”才变得异常清晰和令人兴奋起来。
2011年创作的《卢浮宫》,黎塞留馆、叙利馆和德农馆古典主义建筑立面已经被堆叠成一座巍峨的山城,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海平面。左右对称、轮廓整齐的宫殿窗户后面出现了一张张世界名画,叠加在六块玻璃窗的窗格后面。威尼斯的《Scala Del Bovolo》塔楼反复自我扩张变成一座空旷的水上城市,因为过于密集的螺旋形白色楼梯和栏杆而让人头晕目眩。
被列为联合国世界遗产的巴塞罗那圣保罗医院建于20世纪初,到2009年都一直充当着它的医院用途。赫奇耶的《圣保罗》把医院里不同的楼群构筑成一个单体建筑,如同色彩斑斓的立体魔方,几乎是一张最难找到他的拼接规律的图片。不过,这组风格显著的高迪式建筑群其实并不出自高迪,而是加泰罗尼亚现代主义建筑师路易斯·多梅内克·蒙塔内尔的设计。
赫奇耶把他的作品定义为“超维照片” (Hyperphoto),这一术语意味着让电脑硬盘充当暗房,并置、复制和排列几百到几千张高分辨率照片,一张张都是他在拍摄现场刻意捕捉的,依靠艺术家的想象力把它们拼接成一个无缝的整体,一种名符其实的数字拼图游戏。这种合成图像是摄影还是绘画?也许两者皆是,他嫁接了绘画和电脑技术去构建那些既虚幻又宏大的图像,宏观与微观、虚拟与实体、理性与想象并存其中。
观看这些超维照片的乐趣之一是极高的清晰度,还有无数有趣的细节等待被发现,这是人眼很难捕捉到的精确细节,让人对那些真实世界的场所产生栩栩如生的亲密感觉。展厅里总有观众试图伸手碰触照片,然后又被制止。如果可能的话,电子触摸屏会是这些照片更好的欣赏方式,你可以不断点击放大和缩小,进入到图像的生动世界中。
赫奇耶从外面走进来,他刚刚从北京街头拍摄回来。见到他之前,我设想这位长年在电脑前埋头工作的摄影艺术家一定是双眼失神、表情阴郁的样子。恰恰相反,他看起来轻松愉快,富有亲和力,脸上还带着工作回来的兴奋。他几乎迫不及待地告诉我说,在北京的6天时间里,他已经拍下了3万多张照片。
赫奇耶出生于1952年,从法国路易·卢米埃尔艺术学院毕业后从事商业广告摄影。2002年,他开始创作他的超维照片,当时他的期望是“让时间停顿下来,宏大的景观和所有的细节存在于一张图片中,可以同时实现180度全景图像和超近距离的特写。”
“为了实现全景图像,我最初尝试用全景相机和广角镜头,就像用广角取景器的电影导演一样,但是180度取景器已经很失真了。我对不能实现真正的全景效果感到沮丧,就尝试先拍4到10张照片,然后把它们拼接在一起。在掌握了整个过程之后,细节照片的数量不断增加直到几千张。”他回忆说,“没有什么相机的镜头可以在一张照片中实现这样的清晰度,在30 厘米的方寸中我可以拼接500张照片。细节确实存在,隐藏在图片中,就像它们隐藏在现实中一样。”
最初的超维照片内容集中在农田、沙漠、水景等自然景观,还有“原罪”的主题反复出现,蛇、苹果、玫瑰、神秘符号和潜意识中的形象构成的蒙太奇画面,一些荒诞离奇、巴洛克或者未来幻想的场景。有时候是公开的忧郁表达——《在时间上》,艺术家本人以一个穿黑衣、戴礼帽的男人形象独自站在诺曼底埃特尔塔海滩上,远处的夕阳映照着那片著名的海滩岩石。
仔细看去,孤独的男人是站在“被磨损的时间”上,几千个旧闹钟蔓延着代替了暗黄色的沙砾。对时间的不安感觉和图像本身超现实主义的审美之外,令人吃惊的是它极度现实的细节,如果点击放大,几乎每个钟面上都可以读出钟点。2005年,他的镜头开始从原野移向城市,“最初几年我的作品是内在的反省,像一条启发的路径,把我带向纽约的巨型城市景观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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